媽媽年輕的時候愛打扮,即便那是一個物資不怎么充裕的年代,我依然能在她的梳妝臺前找到兩三只顏色不同的口紅。小小的,用了很久還能清晰辨認膏體切面。
衣柜里最常見的是縫著厚海綿墊肩的連衣裙、西裝大衣,仿佛是女權主義勝利的產物,厚到夸張的墊肩總是把肩膀襯得異常宏偉,媽媽就在這個時候成了我心里的女超人。

從小我就知道,這些總能哄女人開心的衣服啊口紅啊,就是她抵擋歲月的武器,無論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壞,心底總有一份不向灰暗妥協的底氣。
幾十年不疾不徐過去,媽媽的裙角依舊翻飛。只不過,她不愛再買衣服了,總是穿我的舊衣服。吃飯的時候聽她抱怨,不懂現在的潮流了,小年輕的衣服穿不來,賣給上年紀的的人穿的衣服又太艷俗,大紅大綠和老氣的圖案,鑼鼓喧天地擠在胸前,熱鬧得尷尬。那個年代的風情再也找不見了。

媽媽想要的,或許只是一席純色明艷動人,一身復古花朵圖案有著讓時光倒流的魔力,一條薄如蟬翼的真絲裙,把媽媽拉回到那個社區里定做真絲的小裁縫店,一種極為簡約的剪裁與版型,妥貼韻致,讓媽媽穿上絕不會因太浮夸而難為情。

據說,每一位母親都曾是有著華美羽衣的仙女呢。當媽媽用盡了全部魔法讓孩子們長大,她自己卻把仙女的羽衣長久地封存。
那些格紋大衣啊,真絲窄裙啊,小跟牛皮鞋啊,都一絲不茍地藏進魔法寶盒,只剩嘆息。母親何曾甘心過得如此潦草吶。 風華歲月,才不能像那香薰上的青煙,逃之夭夭。應該像媽媽手上的玉鐲,散發著著溫潤的光澤,時間越久,越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美。或者像媽媽脖頸間的小顆鉆石,不張揚聒噪,但是反射的光芒卻是有點耀眼呢。

從二十歲到三十歲,我大概文藝了有十來年。可我媽呢?泛黃的黑白照片可證,她這一輩子都是浪漫主義的文藝青年。照片中的我媽芳齡二十幾,這是她和朋友趁假期去西安旅游時拍下的照片,據說她穿著那年特時髦的緊身“一步裙”和高跟鞋,拼了命也要爬上古城墻,拗出這么一個造型拍照。

九十年代初,霹靂舞風靡,大家做第七套廣播體操。媽媽騎自行車帶著我,她燙著炸裂波浪卷,用可樂瓶換麥芽糖。那時候鳳凰山還未移平,我記得夕陽炊煙,狗和田野。

不如這個周末,幫媽媽召回魔法。你只需要點耐心,陪她來菲兒試穿,直到買到鐘愛的那件衣服。可能是風姿搖曳的連衣裙,可能是英氣颯爽的闊腿褲。不用再理會那些看不懂的“時尚法則”,媽媽就是天。








